主义第九章

01.周末 人倒霉的时候,车子容易抛锚,这种理解和习惯将镜面朝下是相同的迷信。可把全部责任都推在驾驶技术上真的好吗?他想,当务之急是应该投诉车管所对汽车质量的把控不过关。毕竟,任性是安慰。 吴儒秉锁好车门,将挂着粉红饰物的车钥匙揣在兜里。“外面真冷!”车灯幽幽暗暗,他呼的气成了一道雾。“该死,还挺黑。” 不远处有个候车亭,他小跑过去,孤零零的坐在路旁的长椅上。等了半个小时,依旧没有车路过,他心里纳闷,惯常这个时候路上不应该这么安静。一想,吴儒秉渐渐焦虑,负面情绪随之袭来:这些都接踵而至,及二连三的,从没有如愿晋升,一切就往糟糕的方向发展,他到底认为是倒了霉,如果再执迷不悟,就准备在硌蛋的板凳上过夜。他打了个激灵,站起身做了几下暖身运动,决定步行回家。没走多久,迎面遇见一个人。 “嘿!”吴儒秉朝她喊道:“谢天谢地,我的车子把我抛在半路。我需要帮助。你住在这附近么?我希望能借用你家的电话,这样……”“对不起,我无能为力。”她用哭音对吴儒秉说道。 “你怎么了?”吴儒秉并不关心她,见到一个比自己无助的人,他镇定了一些。“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。”她从吴儒秉身旁窜过,转眼便消失在夜色。 吴儒秉又向前走到走不动为止。刚才遇到的女人有点儿似曾相识,他不是很在意双腿的酸软。前面拐角处有间酒吧,五颜六色的呼吸灯不停眨眼,霓虹不仅勾引酒精反应,还自带一股凡人不宜的情欲,就像“基地酒吧”的名字一样神秘和不可侵犯。吴儒秉此前从未发现这个秘密基地,酒吧离他的住所仅有一街之隔,却一直擦肩而过。吴儒秉向前方致敬,一秒过后致敬的两根手指指向“基地”,他咂咂嘴道:“这才是我今夜的归宿!” 酒吧在21点正式营业,现在是周末的20点49分,贪夜的猫才不会踩着点出现在聚会场所,尽管现在基地酒吧里确实不算火爆。 DJ和灯光师在调试设备,酒吧不大可非常奇特,每样东西都设置得非常用心、别致,服务生的形态也具有鲜明的特性。身着兔女郎服饰,玲珑有致的服务生从吴儒秉面前走过,眼角上星光点点的眼贴和他刚毅脸上那挂着的厚嘴唇,一个有形的飞吻撞在吴儒秉的额头上,带着他的三千烦恼丝转瞬即逝,他目眩神迷不可抑制地爱上这里。 顺着气氛,不知不觉吴儒秉来到吧台。一个奇装异服的调酒师从某处冒出来,说:“这位古怪服装先生或女士,先来点什么吧!致即将到来的狂欢。” 吴儒秉把领带系在头上,说:“为初次视察‘基地’的长官来点火力,我的士兵!” 调酒师:“哇噢!古怪长官,通常我会新顾客奉上一杯‘罡本威士忌尾酒’,但我的古怪长官应该喝最与众不同的‘杜蕾湿兰地白XXOO2000’。” “我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名字,”吴儒秉身子慢慢向前。“它们有什么不同。” “‘罡本’代表‘1’,后者它有很多个‘0’。” “好样的士兵。”“是的,古怪长官。” 摇酒壶在调酒师手上跳舞,所有的动作都很潇洒熟练,有点像杂技演员,吴儒秉是指——摇酒壶。 灯光摇曳,DJing舞曲愈来愈大声: 马兰开花(邦邦邦……) 二十一 二五六 二五七 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五六 三五七 三八三九四十一个啦蛋蛋(动次打次……) 九八九九一百一根鸡巴巴(……动次打次) (……呼儿嘿) “男女人”坠入舞池,一同摩擦、摇摆摇摆。 极权者拥有两个世界,一个是白天,另一个是黑夜。只有当黑夜降临,他们才彻底统治了这个世界。宵禁——民主在黑夜中死亡。 田娜摘了眼镜准备休息,不寻常于往日,她想再照照镜子。梳妆台由一块残缺的镜面和一张配套的椅子组成。岑近天的卧室本来就不存在这种东西。镜子几乎被他消灭干净,其实在田娜进入他的生活之前,镜子根本不碍事。他绝不承认这是无法面对自己的举动。 今夜独守空房,越寂寞越大胆,田娜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,她记得自己的模样,人确立定位就能知道。但现在变得模糊了,就像摘下眼镜后看其它东西一样模糊。上天没白给她一双灵眸,大眸子在学着认识、欣赏,这帮她巩固脑中新形成的形象,为再次面对他时表现得更好。 台灯漫射,洁白整齐的牙齿有些刺眼,她眯眯眼,镜子里她笑吟吟,食指从脸颊的小酒窝滑落,停在丰润的红唇上。联想到岑近天的吻,总有点儿不敢置信,也许“性感”这样的词汇闪过,她没有抓住。她沉思许久,与他的关系似乎亲近了,也似乎越来越远,身体还留有他环抱的记忆,如此一想,又让她呼吸微微急促,脸色渐渐潮红。田娜起身去喝了点水,把酒当成了水。她和自己打趣:不戴眼镜的田娜才更加醒目哩!“再喝一口就睡了吧!”她怀念酒的温度,那道炙热在波澜不惊的液体里沉睡,谁要是喝上一口,准会深深迷恋。 有道是: 许酒别韵味,思君一瓢饮。 心意分两腮,梦乡还君会。 镜面定格电子屏幕的时间:21点:33分。 泊油路面上有一滩胆汁,买醉人的排遣物,吴儒秉依偎着可靠的肩膀半梦,一个英俊的男人搀扶他从基地出来。 “我要死了,心伤死了。那些个负心人,欺骗我的感情,老大哥会让他们鸡巴通通烂掉——有巴无鸡,有鸡无巴。”阿斯吉的提名比吴儒秉多出近一倍,助手小明也不知踪迹,他向亚晓东请了一年内全部的假期。他居然批准了,没有任何挽留和安慰。亚晓东觉着日子一长,吴儒秉也就习惯了,自然他认为,假期一过,一切又在他的掌握之中。况且,小男孩紧致的肉体令他胃口大开。吴儒秉脚底沉甸甸,不想食了多少秤砣,还是没能狠心和他分手。同性恋说的话不能信,他彻底相信了。 男人心疼地道:“你呀,不能喝就少喝些嘛!现在这样就好受了么?竟爱惹人心疼,”他们认识了将近6个小时,仿佛相处了6个月,相识了六年,彼此相见恨晚。“不要为那些负心人伤心,要珍惜眼前人。”他亲吻了吴儒秉的脸。 吴儒秉眼波迷离,说:“我饿了。”男人心领神会,准备和吴儒秉去宾馆。 “我是真的饿了,”吴儒秉说:“那里有个快餐店,还卖真爱之环。” “老大哥(3B)”是24小时营业店,新社国全国连锁快餐店,这里常是某一类人的幽会场所。老大哥势力极大,巡逻警察一般不会针对这里,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了迷途人的指明灯。店员庞大的骨架支起一件服装,上面印着的肖像正是老大哥快餐店的创始人。这是一个大约四十五岁的男人的脸,留着复古式的胡子,面部线条粗犷英俊。在新社国再也找不出第二张这样的脸,仿佛他只在历史书里出现。下面的文字说明是:老大哥在罩着你。巡警无论在多远处都能清晰的看到这张脸。 他只买了两份快餐,“为什么不买真爱之环?”吴儒秉道。 “亲爱的,那东西会令我们之间产生隔阂。我们不是才发过誓要真诚对待彼此,永不背叛的么?”他迷人的眼睛,俊俏的脸,和吴儒秉咫尺相视。吴儒秉妥协了,呢喃道:“要是人家怀孕了怎么办?” “亲爱的,不会的,无论发生什么,我们顺应天意,永远在一起。如果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,我们一同面对,绝不背叛。”吴儒秉顺从地靠在他肩上,品尝他递来的第一口食物。 吴儒秉用手绢揩揩嘴唇,说:“今天这些肉的味道有些不一样。” 他用叉子戳一颗肉团吃在口中,说: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 “吃起来不像牛肉…像狗肉。”“你吃过狗肉?”“没有。但它就是像狗肉。” “你真有趣。”他用番茄酱涂抹成爱心,把食物满满地喂给吴儒秉。半口肉在他们口中融化,他们凝视对方,像面对镜子接吻。 “讨厌,人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吴儒秉娇嗔。 “叫我竹勿句同志吧。”“相遇即是有缘,我是吴儒秉同志。” “不知吴同志是善于进攻者还是精于防守。”“后发制人。” 他们相谈甚欢,而后一同进了胜利宾馆。 02.老相好 (交响乐高潮三秒后)大屏幕准时播报6点30分早间新闻。电子音频:和平集团的爱因斯拉教授,研发出一种能在夜间作业的机械,这填补了国内生产技术层面的空白,进而使生产总值提高到新的高度。大恩主领导下,经济增速空前。阿斯吉报道。 “糟了糟了!”吴儒秉猛地坐了起来,神情慌张。 “哎呀小甜心,一大早的。”竹勿句直起身子。 “我迟到了。天啊,完了。”吴儒秉提起被子,七手八脚地翻寻。 “你不是说你放长假了么?”竹勿句疲惫地躺下。 “对呀,我摆脱了他,却拥有了你。”吴儒秉方才醒悟。 “饶了我吧,我才眯上眼。”竹勿句倦眼乜斜,吴儒秉靠在他旷阔的胸膛,视线似乎能穿透浓密体毛的毛孔,再次相结合。 窗外,清晨的阳光微醺。它总如约而至,穿过迷雾和纱帘,无妨能否透过朦胧的心,她并不责怪。昨天夜里,她梦见在今日的阳台上拥抱阔别已久的情人——阳光。它轻易能抚慰她的全身,她也全盘接受。春天来了,这是春日的清晨,春天独有的阳光。她的梦,昨夜的梦,是春梦吧,也是春天的第一个秘密。 田娜有了小秘密,会有些紧张兮兮。若需要装作若无其事,她便不时傻笑。她对每一个人,每一件事都报以微笑。她的牙齿似乎比平时要整洁和精致,可能是比粉红要红比朱红色浅些的嘴唇承托的。可还得归功于她洁白无瑕、白里透红的肌肤。微风轻轻抚慰她的脸,似乎有意轻薄,也怕忘了职责,只能悄悄亲吻她肌肤上细微的毛发。它害怕惹得动静大了,惊扰了美人。它的世界一闪而逝,它只好无数次轮回、消散,期待在下一次与她的正面接触。田娜觉得脸颊有些轻微的痒痒,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化妆品。见了路人,她会不好意思,像是做了糊涂事。她饱含笑意的脸,有个小酒窝。 有时藏在左脸,有时躲进右面,只要它出现,风儿也辄起。这次,风转而拨弄她的马尾辫。 芙蓉面,呼呼呼;冰雪肌,咻咻咻。 明眸皓齿,呼咻呼咻。 风与她擦肩,已轮转百回,仍然缘悭一面。它不罢休,气急败坏。 女儿身,呜呜呜;玲珑段,呼呼呼。 红颜祸风,呜呼呜呼。 好在班车已经到来,直达纳良医院,车里的温度适宜,她选坐靠窗的位置。车尘滚滚,漫不经心的驶至纳良医院。田娜觉得这段路也不是那么远。 她换下今天穿的米棕色连衣裙,好些天她踌躇是否在家里也这么穿。她有勇气向往美好生活,也许是岑近天让她有了一个朦胧的梦。裙子放在帽子的旁边,那是她当护士时的帽子,她拿出来整好凹陷的帽檐,轻轻放在裙上,关闭更衣室的柜子,锁好。 廊道里,她的身影款款远去。 办公室里不见岑近天的身影,田娜有些失落——大屏幕正在放映有关【工业革命2.0】的报道: 阿斯吉:爱教授,请问何为工业革命2.0? 教授:要理解工业革命2.0,首先就应该了解什么是工业革命。工业带动了农业,这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,它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人工作、生活的方式,故称为工业革命。从具体上来说,居民应该增加使用电的频率,进而就会推动整个国家电力基础设施的发展。电气化与自动化是工业革命2.0的核心关键词。 阿斯吉:爱教授,请问科技如何改变人的生活? 教授:科技是第一生产力,我们只有不断生产,不断劳作,才能维持大家的生活水平。而电气化与自动化,首要工作是将居民从危险工作中解放出来,是科技改变了工人的命运。但说到底,统一和规范是核心任务。 阿斯吉:观众朋友们,爱因斯拉教授是资历丰厚的科界功勋元老,我们伟大的美丽号都是由教授亲历带队研发。我们所熟知的第一次‘着地’的两位宇航员便是爱教授的得意门生。 电子屏幕传出很响亮的鼓掌声……不,不是鼓掌声,是电话铃声,田娜反射性拿起电话,但她一下子就后悔了,现在她待的地方是岑近天的办公室。 电话那头:“喂~岑总,您现在有空么?”女声中气十足,声音抑扬顿挫,颇具诱惑力。田娜蓦地把电话攥了攥,道:“岑医生,他…不在。” “哦~”尾音拖得很长,“你是哪位?” “我是岑医生的……”田娜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身份,支支吾吾,她很想大声宣布:我是他——岑近天的爱人。可她就是紧张。 “你是田娜吧!”“嗯?!你是?”“我是岑医生新的助手,韩院长亲自任命,”她说道:“待会我们交接一下吧。”田娜放下电话,离开岑近天的办公室,也不知道想着什么。 涂抹着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放下电话,冷笑一声,玛丽在韩克峰的大腿上扭动身子,说:“上次没把岑近天给批斗了么?” “留着他还有用。”“这个田娜比我如何?” “不如你,”韩克峰闭着眼说。“经验方面不如你。” “自个硬硬邦邦,还不给人家说那方方面面。”玛丽把指尖轻轻摁了韩克锋的额头。韩克锋的大手擒住玛丽的小手,道:“得尝过才知道味道。各有姿色(姿势)吧。她是雏,未经开发的圣女。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我的心,我特别爱她的眼睛。那个眸子清亮又迷离,怀着太多人已丢失掉的情感…和无暇的纯洁。” 玛丽在韩克锋腰上赘肉拧了一下,嗔道:“你这个负心人。快去与她相好吧,还抱着我作甚?” 韩克锋直起腰来,倒吸一口冷气,缓了缓道:“我是负心人,你就是狠心人。你有你的毛,她有她的腰。你咋还吃她的醋?你是怕比不上她么?” 玛丽灵蛇扭腰,蔑笑道:“哼,她得先去做个手术。”韩克锋捂着裆,避免了折桨倾舟,道:“她要做什么手术?” 玛丽挺直腰杆,深深吸气、慢慢吐气,说道:“隆胸!!!” 双峰傲人不让宝剑雄威,韩克锋淫心辄起。玛丽魔鬼般的身材,和在夜里吸处男血的妖精同样俊俏的脸庞,妩媚神情中带点欲求不满的娇柔,处男见了几乎直接交出行货。她能主导男人的性欲,彻底将它激发出来,纯熟的配合将这场“运动”推演至最高境界。韩克峰缓缓躺下,他的桌椅是特配的按摩椅,具备感应,也就是说,什么时候椅子变成床,不用他指示。 610号实验室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一个监控画面:田娜在门外徘徊。岑近天把设备关了,张徒零又把它打开。 岑近天道:“在这里是我做主,包括你的脑袋都属于我。” “你说的是你说的。我做的是我做的。”张徒零耸耸肩,无视岑近天的白眼,他对岑近天的死板早就忍受不了了,每天只是检查、化验、记录还有等待。张徒零可不管岑近天在等什么化验报告。现在他待在这里,享有的物质条件比在囚牢要好,但这里依旧没有自由。张徒零盯着监控画面,心里盘算着怎么使计策诓岑近天把那女孩放进来。他只是想找人说话。 “我认识她。”张徒零喊道:“那是田娜吗?” 岑近天盯着张徒零。“你认识她?” 张徒零趴在屏幕上注视,欣喜地道:“是的,不会错的。” 岑近天摁下按钮,610号大门的门锁即刻弹开,扩音器传出催促声,徘徊等待的焦虑不见踪迹,田娜进入后门“砰”一声关闭。两个男人正盯着她,田娜笑吟吟向岑近天问好,本打算告诉他一些心事,见有外人便恢复拘谨。 张徒零眼眶湿润,说道:“田娜。” 田娜茫然地看向岑近天,想从他这里得知一些她不知道事。“你认识他?”岑近天面无表情的道。 张徒零和田娜异口同声的说了两个不同的答案,一个说“是的”,她则道“并不”。 “我恢复记忆了,”张徒零泪眼闪烁,“其实我一直没有忘记。” “也许,你认错人了,”田娜觉得他不像在说谎,“我对你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但很遗憾。我们并不认识。” “‘田娜’这个名字你从哪里听来的。”岑近天道。 “我们面对面的自我介绍,”张徒零看着田娜:“田娜。你还在生我的气么。”张徒零做出要抓住田娜的样子。“我是张徒零呀,让我抱抱你吧我的朋友。” “不,请听我解释,”田娜往岑近天的身边挪了两步:“岑医生,我真的不认识他。” “我觉得你们的感情可能非常之深奥。”岑近天道。田娜睁着大眼睛,她并不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,她更在意的是岑近天的感受,也许她没想得那么多,只是觉得有些意外,她很自然的就躲在岑近天身后。岑近天看着她,看着她的眼睛,想从她瞳孔里找到些什么。他觉得应该冷落她,以测试她的爱,他对爱没有认知,只能看那个人所能承受的苦痛来判断。他(她)若越爱,承受的就越多。 张徒零见到田娜是很欣喜,但他又开始惆怅了起来。他沉沉地道:“在上个世界,上上个世界。田娜,你记得我。你是我的朋友。” 岑近天道:“那只是遗留在你脑中的碎片。也许我在给你做手术的时候叫过‘田娜’的名字。然后你进入芯片世界……” 张徒零打断道:“地球确实存在。”岑近天对田娜说道,“你去把《地球纪》拿来。”“是的。岑医生。”田娜临走时看了一眼张徒零,她确定不认识他,也确实有某种不一样的感觉。 岑近天道:“朋友是一种怎样的身份?” 张徒零想了想道:“就是老相好!我俩是老相好,我认识她的时候没你什么事。” 岑近天嗤之以鼻。张徒零见他有了反应,继续无节操的扯淡。几乎把田娜描述成他的小迷妹,岑近天虽然一声不响,也没阻止张徒零自吹自擂。谁知道他在不在意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。张徒零只是对岑近天的臭脸不爽,随口胡咧咧罢了。 张徒零在室内侃侃而谈,岑近天虽然假意在研究报告,还是挺想听的。他心里想的是等石可卿清醒之后,把张徒零这些戏虐之言告诉她,那可真是莫名有趣。 有道是: 情况如此如此,事实未然未然。 岑近天第一次分心,土壤样本的研究报告就像天书一样,他也忘了那颗虫卵,现在它已经化成了成虫,躲在实验室的某个角落。它新的寄主是那个无头的人类。 03.童谣 走廊传来高跟鞋蹬地的声音,田娜往角落躲,偷眼看那女人。玛丽穿着医院里统一的服饰,她的上衣胸口处裁了个口子,不至于束缚乳房,饱满的胸部将衣服胀得满满的,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心形的大白馒头,配合高跟鞋走起路来一颠一颤,腰身还束着一条红色腰带,款款摆摆。田娜把书环抱胸口,啃下嘴唇,瞅向消防栓。那有个嵌入墙壁的保洁室,多余的清洁用具将剩余的空间填满,田娜无法藏身。她一打开便掉出件衣服,黄绿相间,有点像交通巡警的服饰。 不一会玛丽走近,冷语道:“喂,见没见一个女的来这。” 田娜摇摇头,弯弯曲曲的拖把头左右晃动,真像蓬松的卷发,她穿着保洁员的衣服,脸上涂抹着一层黑黑的污垢,她多少有点不愿意把这东西抹脸上。 玛丽白眼乜斜,环着田娜绕一圈,道:“问你话呢,哑巴了?低着头自惭形秽?无礼的下等人。”正面相对时,田娜突然抬起扮了鬼脸的头,装男声猥琐地道:“流弊!大咪咪。我爱大咪咪。”田娜用沾满污垢的双手用力抓住玛丽的36D,在上面留下两个大大的黑色掌印。玛丽花容失色,双手夹紧胸部,闭眼惊叫。等缓过来,歹人已消失无踪。田娜的动机无从查考,至此之后,玛丽有了“洁癖”——那便是见了保洁员或奇怪发型的人都害怕。自然玛丽仍不理解大咪咪对田娜的伤害,也不理解“比例”和“尺度”。没有保洁员,她无可能养成“洁癖”的习惯,因为那样的世界或不分“干净”和“肮脏”,更可能她不会有36D的双峰。这是有可能的,但探讨起来可能过于繁杂且无关主题,不再话下。 田娜贯入卫生间里大笑不止,双手攥成拳,用力乱蹦三下,平静且失落了下来,手里仍留有那丰满双峰的触感。她跑到镜子前,看自己污浊的脸,又见朴实的衣物把身材遮挡得严严实实。她净手后往身体从上至下地揩手,似乎没有一点儿曲线。她对镜子自语道:“这不是还有一本书藏在肚子里么。”她觉得,它非常之厚,有机会一定要看看这本书。胡思乱想间,隐约听得外面有响动,田娜利手利脚溜进挂维修牌的内间反锁,盘起双腿坐上便器,屏气凝神地探听外面的动静。 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仔细检查了这里,确认没有人之后,他们变得大胆起来。 男医生说:“我可想死你了!” 女护士道:“可不是么?” 二人的情谊有诗为证: 莫讶茅台相见晚,刘郎还是老刘郎。 干柴烈火欲焚身,撸起袖子咱要干。 他们不介意这里是否适合调情,只要适合偷情。新社国女众男寡,自由恋爱并不存在。医生有妻子,可他并不爱她;护士有丈夫,可他并不爱她。她理应献身给爱她的人,他很自然地拥抱了年轻的肉体。偷食禁脔使他们相爱,同本能那般强烈。如果她献身前问他:先有性还是先有爱?他也许会回答:它们在同一时刻发生。 那天,他在角落里遇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她,他问“发生了什么”,她说“他不爱我”。她把爱当成了做爱,他也是。然后他们拥抱、亲吻,他找回了性。他们坠入爱河,几度缠绵,相互抚慰,无数次接吻—— 她高高昂起脖子,任凭处置。他们呼吸很是急促,将周围甚至整个空间的空气都给吸走,他们并不欢迎第三个人的存在,就算田娜是先到者。他们四个鼻孔两张嘴巴紧密配合,沆瀣一气,毫无节制地吸走田娜身边的空气,田娜也有些呼吸不畅。渐渐的田娜有点儿闷热,耳边传来压抑着的喘息声,大概就像“嗯嗯哦”和“哼哼唔”,田娜好奇极了,她打开一点点缝隙。她安慰自己,这不是偷窥,而是为了活命,是呀!她是想让空气从这缝隙飘进来。你看不见它们,却需要它们。 田娜心想:看不见他们,他们也看不见。 地上掉了一个白大褂,那男人将衬衫挂在臂膀,裤子褪到脚脖子,抽插摆动下猴屁股若隐若现。男医生的金箍棒似圣婴手臂,女护士的东海宫如妈祖育袋,他前前后后直捣花心,她上上下下双凫飞肩。她身子靠墙,上半身露出的半个乳房,胸罩没有完全解开,随意地扣在激凸的乳头上。男人不停吸允那两个粉色的乳头,像患恋母癖一般。 田娜咽了咽口水。心道:他是在咬她么?田娜几乎就要出声制止,可看到那个女人的表情,她又有些疑惑。她似乎很享受,他们很享受。田娜想起了昨天那个梦,她好像也有这种渴望。女护士的呻吟越来越不可抑制,田娜认出了她,她们是同乡,同一时期被送进纳良医院培训。她们从以前一直最好的朋友,田娜被岑医生提拔为助手后,刘小芳便一直对她不理不睬。田娜感觉自己压制不住了,她大喊了一声后冲了出来。 正所谓: 两手劈开生死路,一身跳出是非门。 偷情人受了惊吓,草草结束。那男人自打受了唬,足足用了半年才恢复其性能力。 与此同时,刘卓佳正准备宴请父老乡亲,七大姑八大姨等。他不爱妞子,这般大张旗鼓是他对推行一夫多妻制怀有信心。自从刘卓佳带了128元去找李党员后,他到处吹嘘他是纳良医院的大领导的小舅子,全然不把各个村的党员放在眼里。特别是与他有过节李党员。他可谓双喜临门,一不小心当上了党员,顺便结了婚。虎子遗孀带着一笔妆奁,足够好一阵挥霍。他正美美地盘算如何推动改革,促使落实“一夫多妻”的政策。但村头一群小屁孩像苍蝇一样一直嗡嗡叫,口里不住着唱童谣: 一朵朵红花红又红, 刘小芳姐姐是英雄, 过去她是穷孩子, 现在是个大英雄, 为了牛郎, 做得伟大,偷得光荣。 刘小芳,十三岁, 参加了纳良的培训队。 从小是个苦孩子, 长大成为女英雄。 小河流水哗啦啦, 我和姐姐采棉花, 姐姐采了二斤半, 妹妹采了一朵花。 一朵花,红又红。 刘小芳姐姐是英雄。 红花红花红又红, 我称姐姐是英雄。 英雄,英雄,好英雄, 长大我要当英雄。 尾批: 大概如此这般,事实全然不然。 带头的是李党员之子,童谣的作者自然是博学多才的李党员。他为讽刺刘卓佳的姐姐刘小芳卖逼求荣。村里其他的小伙可能不以为然,可刘卓佳读过几本书,是个有文化的文艺知青。他气急败坏,逮了落在最后的小屁孩,孩子长得还不够刘卓佳的鸡巴那般高,他褪了男孩裤子照屁股一顿乱打,道:“谁让你们唱的!?” 李儿说:“俺爹!”“你爹是谁?”刘卓佳问。 李儿说:“俺爹是李刚。你揍了我屁股。你等着吧,俺回家告诉我爹。” 刘卓佳转怒而歹:“李刚,理混把子,哈哈。你回去告诉你爹,叫他悠着点,要是我告诉我姐夫,他的乌纱帽不保。” 李儿说:“我爹说你就是个拣破鞋的乌龟,你姐姐小芳是个妓女,常吸邪汗。” 刘卓佳把李儿抱起来,恶狠狠道:“你爹说的,你爹说的还是你说的?你敢再说一遍么?”李儿受了唬,露在外面的小鸡鸡竟向刘卓佳的脸射了一道尿。李儿道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 “没事,我知道这是意外,”刘卓佳舔舔嘴唇,道:“你爹见你少颗蛋也会很意外。” 话说李刚见儿子的鸡巴又红又肿,再听搀扶李儿回家的伙伴复述,登时怒火中烧,几乎举队来擒这个阴险的新郎官。在内人的劝阻下他压下兴头,体会了一把:官官相护。但用狗咬狗形容更为合适,词一首,概括之: 狗咬狗,狺狺狂吠,一物降一物。作法自毙,兔死狗烹,两犬相争必有一伤。同为其主,各怀本事,你唱罢,他登场。人无常败不长胜,小人暗箭难胜防。咬人一口毛,反得狂犬病,果报不爽,走着瞧。汪汪。 04.爱的代价 正午新闻:第四季度新社国经济增长6.9%,全年经济增长超过6.5%,这是我国经济自33年后再次实现年度增速同比加快。大恩主领导下,我国稳定解决了数十亿人的温饱问题。阿斯吉报道。(屏幕下方滚动一行文字:新社国首富老大哥快餐连锁店创始人于今日凌晨病逝,享年48岁。)我国近来治安良好,抓捕率上升。同性恋是居民的敌人,他们传播疾病,荒淫无度。居民需要明确党对婚姻分配的规定。杜绝不治之症,首要消灭同性…… 吴儒秉把叉子扔向大屏幕,往画面里阿斯吉的脸啐口唾沫。 竹勿句为难道:“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离开你。” “不,亲爱的。你难道是相信‘老大哥’已经死了?”吴儒秉抓着竹勿句的手。 “我不知道,”竹勿句道: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 “你哭了?”吴儒秉安慰道:“老大哥不会死的,老大哥永远活在我们心中。” “如果他真的死了呢?”“不会的……”“我是说如果。老大哥总有一天会死的…总有一天…我们也一样。” “你害怕死亡?”“你不怕?” “我怕…也不怕。那天不总是如约而至的么?可现在那还没有发生。真正的现实是我拥有你,你也拥有我。这就是生活,是我们的命运。”吴儒秉深沉道。 “他们还是会找到我们。失去老大哥的庇护,我们岌岌可危。”竹勿句摇着头。 “你无需害怕,我是真理集团的人,我可以随时取消长假。我的意思是,我们必须坚持抗争,我们最终会胜利的。你要相信我。” “儒,我也是真理集团的人。”“这太令人意外了。真的?太棒了,那还担心什么?!我们可以统一战线,一同对付那个该死的家伙。” “我就是那‘家伙’的助手。”“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。” “是真的……”吴儒秉猛力拍打桌子,咆哮道:“够了!够了!” “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。”“明白什么,你说我应该明白什么?”吴儒秉红着眼圈说:“明白昨夜与我缠绵,誓言厮守一生的人在今天早上告诉我——他是那个宣判‘老大哥’死期的家伙的助手!还是想我听你说你们伪造死讯有多得意?” “你会明白的,”竹勿句拉住吴儒秉的手,被他甩开。“我不想你死。” “我已经死于你手了。死了一千次…一万次。你知道么,你比他还可恶。” “我和你是相爱的。可我们斗不过他们,你也是知道的。” “不,你不爱我。你不明白爱。他们可以杀了我,却不能阻止我爱你,可你变心了。”“我没有,我只是不想你白白送死。事到如今我不想再对你有任何隐瞒,我已有家庭。我只想你明白,就算我们此刻分离,我们的心意依然相通。你找个女人结婚,排除他们对你的怀疑。就算阿斯吉想要借此发难,也没有证据。” “你应该让我死在你怀里,而不是把我丢在这个无情的世界里苟且偷生。” “我不想失去你。”“你看错了我,我也看错了你。我以为你不在意世人的眼光…你没有把我们的爱看得比生命重要。” “你听我解释……”“你还没明白有些东西比生命更加重要。” “难道我们只要这一刻欢愉就够了么,我只想永远的和你生活在一起。” “可你让我去找女人结婚。”“这是权宜之计。” “你在潜意识里依旧厌恶着我们这一类人。我们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宣誓我们的爱,却要像个臭老鼠一样躲躲藏藏、遮遮掩掩的交配?” “你想干什么?你不要冲动,我当然希望大白于天下,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的爱,可是…可是…” “可是什么?!你还不了解我,我比你想的要冷静!”吴儒秉摔门前道:“我们确实应该分开一阵子。” “儒,你不要……”门“砰”的一声隔绝二人。 此情此景唯此词句能表: 去日苦多,昨夜之日不可留。 竹勿句抱着头,站也不是坐也不是,走走停停。他打开门向宾馆走廊大声喊道:“你觉得我厌恶你?你以为我厌恶老大哥?我只是厌恶我自己!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,可我又能为你做什么?除了爱你。可你就这么走了!……你走吧,和你的老大哥一起走,他才能保护你,我不能。我注定无法拥有你。”竹勿句哭喊着,房客纷纷侧目,躲在电梯口的吴儒秉也哭了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决绝地踏进电梯。 诗曰: 掇我心者难觅迹,何续巫山云雨情。 莫听情人悲切语,不藏哀恸怎别离。 有个拉里邋遢的“保洁员”头上长着拖把头发,恕他两人无能,他们无法想象田娜遭遇了什么。“你到底在干什么?”岑近天严肃地看着她。 “我觉得这样挺好,”张徒零打趣道,“这增加了我阅读那么本书的欲望。那一定是充满冒险和未知的。” “岑医生……”田娜不知道怎么开口,她注定无法长话短说。 “把书给我。”岑近天道。田娜笨拙地找出拉链,可突然间不好意思了,脑海里小芳和男人偷情的画面挥之不去,他们相互解开对方的衣服,面对着面,像她现在和岑近天面对着面一样。岑近天注意到了田娜的异常,尽管抹黑了的脸颊看不出端倪,她的呼吸气体和那天一样炙热,还烧上了耳根。 张徒零在一旁眼直勾勾的,田娜忸怩着不解开,好在书本“啪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岑近天低头捡了起来,书还有些许体温,他把书拍在张徒零身上打发她去洗漱,张徒零向田娜展展眉,额头有几道浅浅的抬头纹。岑近天道:“好好看看你的‘地球’,这就是你脑中所谓的记忆。” 张徒零瞅着这本红皮的《地球纪》,若有所思。不,他只是担心是否会出现: 卷开现异象,星陨破天际。 他多虑了,这种情况没有发生,书中凄美的爱情故事很吸引他。岑近天在田娜回来时打开话匣:“你为什么会代入田娜而不是其他人?”“我和田娜真的相识于地球。”“患者特征:抗拒。我理解你的‘狡辩’。” “田娜是认识我的最后的一个人,我不可能再失去这个羁绊。我以为自己失去了,事实上我可能未曾拥有。不…我拥有过,只是我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失去了那些东西。” “你说的那是种什么东西?”田娜问道。“爱。”张徒零说。 “这种东西我很难找到术语来解释,太范了。”岑近天道。 “爱是一种情感。”张徒零说。 “我不明白,”田娜说,“你是爱我吗?” 张徒零说:“田娜,我们是朋友之爱,是友爱。” 田娜喃喃地嚼尝这个危险“名词”,它可能会开启一种被禁锢已久的意识形态。她看着张徒零,品尝“友爱”的感觉,确实,看着张徒零与看着岑近天的情感不同,对张徒零也确实比陌生人要亲近。昨天她还言之凿凿地说“爱”支配了她,她现在受到了冲击,原来她对爱的理解是那样肤浅。才知道爱原来是有分“友爱”的,甚至还可以衍生出更多的情感,当她对爱的理解越透彻,她也就拥有了更多的爱。 岑近天不适时轻蔑笑道:“爱这种情感早就应该丢弃,那是令所有人变得愚蠢的东西。” “你总表现得像掌握了一切的样子,”张徒零道:“实在令人不爽。” “我也觉得小说的结局写成大团圆就是扯淡…呵…有关这个问题的探讨按下不提,”岑近天在张徒零愤怒的眼神下恢复严肃,他道:“你醒来也有好些天了,我想你的身体也已经适应了这里。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么?” “怎么?”“你打开倒数第四章,能看到一张纸。我想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。” 那页纸上写着:略-19900401- 张徒零再见那页纸时瞳孔瞬间放大,呼吸急促,抽咽良久,终是落了一滴。田娜慢慢踱向他,想着应该怎么安慰他,她想起培训的内容:病患情绪失落,首要先安抚其情绪再引导他看开些。田娜是优秀的护士毕业,她见张徒零哭了,难免也有些怏怏不快。她以往对生离死别这种东西看得很开,她那种多愁善感并未被培养出来。但在这些天所经历的事中,她本性中的善良受到激发。她想以姐姐的方式安慰他,她摸摸张徒零的头,把他抱在怀里。这时张徒零突然放声大哭。 岑近天道:“哭吧,使劲哭。这样有助于排遣情绪,对接下来的手术有好处。” 田娜问道:“还做什么手术?” 张徒零缓了一会后,揩揩眼泪:“她在哪?” “她对你很重要么?”“超越了我的性命。超越了这个世界。” “我不知道你的想法……”“她在哪?” “你也不知道我的想法……”“她到底在哪? “她就在你手里拿着的这本书里,”张徒零胡乱地将书翻到最后一页。岑近天道:“我说了,扯淡的大团圆结局。” “历经千辛万苦,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田娜念道。 “田娜你过来,站我身后,没事不要说话。”岑近天道。“哦。”田娜应道。 “你现在以为自己失而复得么?不,你从未拥有过这种东西。石可卿并不爱你,他爱的是张百忍。”“不,她爱的是我。”“他爱的是张百忍。”“我就是张百忍。” “你不是!”“我是!” “你确定你是?你承认了?”“我不知道。” “你一直在欺骗自己,这本书就是最好的证据。你构建了一个虚假梦,所以你才沉溺在芯片世界里。你必须修改这本书的结局,把美梦打碎,这样所有芯片拥有者都可以从芯片世界解脱出来。包括我、石可卿等。” 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我为什么这么做?别总拿‘芯片’这种东西来糊弄我。” “如果你不这么做,就别口口声声的爱爱爱挂在嘴边。简直恶心透了,你写的东西和你的思想一样肤浅。” “你只不过是个丧失情感的废物。你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目的。你追逐至高真理,追求未知,你恐惧,所谓未知和真理,不过是你虚构出来的谎言。你是个孤零零的,一丝不挂的小丑。你在角落里瑟瑟发抖,恐惧过去。赋予你生命的人将你抛弃,你恐惧,所以你追求另类生命……” “你是不是承认芯片的存在了?你是不是觉得我也陷入芯片世界,是啊,我如你所说那样脆弱。所以我才与你共通,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芯片世界。我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。我也是为自己构建了一个虚假的梦。可如同你写的书一样。我的愿望落空了。你满意了吗?可你是一个比我还要懦弱的人。你躲在自己的所谓的爱里意淫,洋洋得意。向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狗屁世界传授你的狗屁的爱之道。” “爱是打开世间万物枷锁的钥匙。你不能拒绝它。否则我们就会在矛盾与迷茫中遗失自我。然后我们会臣服,会自欺欺人,变得愚蠢。盲目。连一点点耐心都会被消磨殆尽。那是留给人与人相互了解的耐性。我和她就是以为彼此心意相通,却不知道爱的天平倾斜了。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更爱对方。如果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梳理这一切。那都将倾覆。” “石可卿并不爱你,而是爱着张百忍。”“我就是他。” “我知道,可你并不存在,并不应该存在。你必须斩断与石可卿的所有联系,如果你仍然记得她,仍然爱着她,她就永远沉睡。” “这是为什么?”“这就是芯片世界。你无法忤逆,你有选择权,你是爱着永远沉睡着的她还是选择见她笑靥如花的或者,不再消耗年轻的生命?我知道,你爱着石可卿你可以以此为生活动力。你可以对抗全世界。但你爱的人却因你受困。” (仍需大改) 05.流产 诗曰: 朝阳暮雨云染尘,左风右色参与商。 多欲寡情得还失,诞啼往声苦极乐。 易怀难悟定中数,前业后缘轮有轴。 BS系统由和平集团研发设计。他以关于“工革2.0”为由到访教授。“我们是不是见过?”吴儒秉并不认识她,也确定没见过她。“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,先生,”客服员礼貌地道:“祝您的采访顺利。”吴儒秉进入电梯后不久,岑近天从车上下来。他舒展自己的筋骨,顺便整理褶皱的服装,之后步入大厅。岑近天来和平集团之前留下田娜安抚张徒零。 张徒零说:“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?!”“你死了并不会改变什么。什么都不会改变。” “将我的所有攫夺,就算彻底改造完成了。” “你可以和田娜谈论这些。现在我无能为力,我真的无能为力。” 为人舍去性命,在这个星球几乎百分之百的不可能。如果为挚爱、至亲而牺牲,总有在所难免的觉悟,对于“死了”几次的人,现在难道不是为之献身的最好时刻?如只是将个人从这个世界抹去,为之牺牲性命的人不存有你任何的一丝记忆,连带将你“付出”“牺牲”“献身”的情感一同没收。也许,圣人也会有些许私心留住挚爱而不是任其弥散无踪。每一个爱到极致的人必将得到璀璨的死,在这之前他的心灵会受到极大的考验,真爱至极,他便不舍,依然会做。如果他没有爱到极致,他便不舍,依然会做,却一直无法做到。 岑近天没见到爱玛,他问新来的客服员:“今天就你一个人?” “是的,先生。”“嗯…没什么,”岑近天走了又回来,道:“谢谢。” “不客气,先生。” 弥敦道是一条住着中产阶级的街道。按岑近天的说法,这是中等人的圈子。挂着“弥敦道9号”门牌的屋子传出骂骂咧咧和瓷器破碎的声音,主人在家酗酒,不时有酒瓶往窗户外扔。如果砸到狗,还能听到哀嚎;若是砸了人,势会闹些动静。可它砸破玻璃落在地上,波澜不惊,就像爱玛在一旁忍气吞声,他无趣极了。 “拿酒来!”竹勿句道。“不要再喝了。”爱玛道。 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?!”爱玛脚下有一些瓶瓶罐罐,却只能稍微掩护她慢些把新的酒拿去。竹勿句把啤酒扔出窗外,道:“我要喝杜松子酒。”“没有了。” 他站起来,踉踉跄跄、趔趔趄趄向爱玛走来,爱玛双手护着腹部,警惕地看着他。 “你是不是你把酒藏起来了?”竹勿句在她耳边轻声道。 “自由无疆,君子有度。”“哟呵!还吟起来诗了,”竹勿句皮笑肉不笑地从爱玛身旁走过,到厨房里翻箱倒柜,提着被爱玛收起来的白酒,道:“这是什么?”爱玛不看他。“这是什么?”竹勿句咆哮道。爱玛不答他。 “爱玛,陪我喝一杯吧。”他迷迷糊的双眼变得多情,似乎是把无尽忧郁压在心里,爱玛接过他手里的酒放在桌上,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。竹勿句钉在那里,在爱玛倒上酒时才缓缓踱过去。他拿起杯子呷了一口,酒在喉咙里“咕咕噜噜”直响,而后他把这口酒喷在爱玛脸上,茫然地道:“这是什么?”竹勿句抓着爱玛的头发,“亲爱的,你告诉我…我刚刚喝的是什么…啊?!”爱玛的泪腺还来不及反应。她带着哭音怯怯地说:“这是酒。”“那为什么刚刚我问你你不回答?”“我不知道。”“你不知道?” 竹勿句用自己额头叩着爱玛的额头,盯着爱玛并伸出舌头,在她脸上舔舐酒渍。爱玛把眼紧闭,眼角的泪水慢慢滑落。它来的不是时候。竹勿句尝了那一点闲涩,猛然醒悟。 “爱玛,你哭了?”竹勿句松开爱玛的头发搂住她肩膀,“你不知道这是酒我不怪你,”顷刻,他推开爱玛,“我拿些酒…你喝了就知道。以后就不会再犯了。”爱玛哀求道:“不,求你了。” “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知道?”“我知道错了。”“你知道?” “不,”爱玛惊叫,竹勿句想把一整瓶白酒都灌入她口中,“你饶了我吧。”爱玛胡乱拍打,扇掉了他的酒。竹勿句什么也不说,掐住爱玛的脖子把她压在桌子上,就用下体去顶她,口里还喘着粗气。爱玛怕他压到腹中的孩子,使劲推开他。竹勿句愈来愈用力地干她。爱玛惊慌失措,失手打了竹勿句一巴掌。 他停了下来,蹲在地上:“我辛苦赚钱养家,你却摆出一副臭脸。” “你怎么可以把柴米油盐这些东西搞混?我要喝的是酒。不是醋……”竹勿句突发雷霆,“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。”竹勿句翻着白眼,眼珠子不停向上聚焦,脑子里想起他父亲如何辱骂他的母亲。他的母亲也像爱玛一样哭哭啼啼,他厌恶极了。他的妈妈不能保护他,任由他的父亲对全家人施暴。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对的,软弱的母亲是错的。 竹勿句的瞳仁重新复位,他成了他的父亲那样的人。他的右手抓起爱玛的头发,像他儿时慈爱的父亲那样掇住他的领子;他用左手打了爱玛一巴掌,像他儿时慈爱的父亲那般抚摸他的脸颊;他让牙齿咬住爱玛的手,像他儿时慈爱的父亲那时哈暖他的小手。 竹勿句剥去爱玛的衣物,像他父亲那样。 竹勿句啃咬爱玛的身体,像他父亲那般。 竹勿句侵入爱玛的灵魂,像他父亲那时。 话说玛丽将早上遭人轻薄之事告诉了韩克锋。韩克锋不知则矣,听了登时怒火中烧。他乃一院之长,他决不允许有人玷污她的女人。他命一队安保员在医院里巡查,由玛丽带队。安保员全副武装,挨个厕所搜寻玛丽所说的“黑人”“卷毛”,一无所获。玛丽不罢休,她命安保员把今日值班的保洁员都带到面前。 只见十余人排成列,皆是30岁左右的妇人。玛丽冷眼乜斜,这些人在身高上与作案者并不相符。该“卷发”“黑人”身高在一米七左右,面目可憎,行为猥琐。与之相比,身份低微,略施粉底的保洁员算是一股清流。 新社国的就业机会不多,女性的就业率更是低乎其低。她们作为保洁员,在大厅擦这抹那,如有机会打扫领导房间,兴许还能受到照顾。她们哪知让她们聚在大厅是在排查她们,还自以为是某个领导看上了她们。真有其风,她们不知道从哪听说“某某被领导看上了,升上了班长”,这在种想法她们心里扎下根子。她们不知道坐在办公室的人有多蛋疼,她们从未有过办公室。 常有云: 趋炎的压脊挨肩,附势的吮痈舐痔。 又说: 习成惯,好成癖。 能得到领导的性骚扰,是新社国每个女性就业的前提。领导们的冠冕堂皇也不是因为自制力太弱,虽说这些老妇人其风韵犹存。在亚荷尔蒙压制下,男性普遍内分泌失调,进而导致他们产生返祖现象。该研究有待开展仅留诗一首供后人稽考: 三八妇人似虎狼,专职保洁施粉黛。 身份卑微话语轻,到了纳良加油干。 丈夫不看她两眼,领导就好这一口。 和平集团科研室,吴儒秉正摆弄相机,岑近天的到来令他有些意外,但他随后恢复自然。爱因斯拉教授对接受采访更感兴趣,他对岑近天说:“咖啡机在那。”然后对吴儒秉道:“你呢?好吧,两杯…请。”岑近天和吴儒秉对望了一眼,两相无语。 岑近天端来咖啡,教授正端坐着接受访问,他说道:“新社国的科学精神原则是不存在隐私这一说的。”吴儒秉点点头,道:“众所周知,‘美丽计划’是您带队研发的重要的科研项目,您能说说您还有哪些研发的发明对工业起着革命性作用!?” “你这就算问对了,我个人认为BS系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。它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。他是大恩主的一双眼睛,能看到任何地方,任何一个受苦受难的居民,他能仁爱地施以援手,带领他的子民走向繁荣昌盛。” 吴儒秉适时鼓掌。这时有电话响起。教授摆摆手道:“稍等。”循声而去。 岑近天道:“你到过九州?”“嗯,”吴儒秉点了一根烟说:“那些东西都是我的助手小明裁剪的,他受了阿斯吉的好处。他与我不合。是我害了你。” “事情都过去。我早就不想干了。”岑近天拍拍吴儒秉的肩膀。“你变了!”“怎么?哪变了?”吴儒秉看着岑近天,笑笑不语。 “什么?”教授对着电话喊道,“我马上过去。” “发生了什么?”岑近天问。教授对吴儒秉道:“现在有些急事,等我回来再采访。”“没事,您先忙你的。” 教授让岑近天载他,两人急急忙忙地赶去爱玛的家,实验室里只留下吴儒秉。岑近天赶到时爱玛已经被送往医院,他们紧接着又赶到医院。 “我们已经尽力了……”主治医师遗憾的宣布。 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岑近天皱着眉头问道。 医生的三角眼露出些许不耐烦,他补充道:“小产后需要调理,请病人家属同我去办理住院手续。”爱教授对岑近天说,“你先去先看看她吧。”然后同医师去办理入院手续。岑近天进入病房时,护士候在一旁。 “我来陪她吧。”岑近天道。护士鞠了躬,带门离开。爱玛仍昏迷不醒,她的头发有些散乱,脸色苍白,眼角似有泪痕。岑近天在一旁轻轻的,他探探她的额头,在皮肤接触那刹那,爱玛似乎受到了惊吓,她睁开眼,惊恐地看着来人。 岑近天道:“爱玛,你好些么?”爱玛死死地盯着他,在确认眼前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时,悲伤才盖过恐惧。教授随后进房。爱玛道:“我感觉肚子很不舒服。我要见医生,也许我动了胎气。”岑近天静静地看着她,爱玛恍惚觉得时光倒退了三年。 “小两口吵架竟然把孩子也给吵丢了,竹勿句呢?”教授道。爱玛哭了起来,腹部的不适让她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。“男人那方面你就依着他。使性子把我孙子也给丢了。”爱玛只是哭,不去解释不想申冤,曲起腿抱着,眼泪慢慢流着,脖颈的静脉伴随抽泣若隐若现,烙在锁骨上方牙印却清晰可闻。 岑近天油然溢出某种情感,不知道是愤怒抑或哀恸。那感觉就像上帝给每个孩子分发一个苹果,岑近天得到的苹果是那么完美无瑕,他都不舍得咬下去。他饿得抓不住苹果,它掉了下去,一只畜生啃了一口苹果,扬长而去。 岑近天孤零零地站在这个苹果面前,他不知道是他先饿死,还是苹果先腐烂。 他不知道。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让他有些力不从心,他难以解释这种体验。 病房外面有了躁动,竹勿句带着一盆果盘来到爱玛的病房,红红的苹果每一个都有农民的拳头那般大。竹勿句跪了下来,他声泪俱下:“岳父大人,是我不好。我不知道她怀孕了,要是我知道打死我也不会……” 教授唉声叹气,摇摇头道:“罢了,医生说只要爱玛的身子好好调养,还能再怀上的。” 竹勿句站起来,把果盆放在爱玛的床头,道:“爱玛,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。”他掇着爱玛的手放在自己脸上。爱玛不看他,当感到竹勿句攥得她的手疼时,她才回头轻声道:“我会注意的。” 教授说:“你好好陪陪爱玛。”之后带着岑近天走了。竹勿句放下爱玛的手,道:“你吃不吃苹果?”爱玛摇摇头。他抓住爱玛脖子,又问:“你吃不吃苹果?” 门外有人敲门,医生探出头对竹勿句道:“竹先生,有些事与你商量一下。”竹勿句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点点头。 停车前,副驾驶座位上的教授问岑近天:“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?” “嗯?…我有个病人,他的病情很复杂,我只是来您这补充一下知识。其实也没什么。”“有什么你就尽管问吧。”岑近天注视着前方,一言不发。 “你不打算上去了么?”教授道。“不了,下次吧,如果爱玛有需要,可以转到纳良医院里去。这样多少能放些心。”岑近天道。 “爱玛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。”“…那下次我再去看她吧。” 教授走到大厅,客服小姐转告他,“吴记者已经走了”。岑近天望着他的身影,怅然若失,岑近天觉得自己变了。他和爱玛已经不可能了,他们分开三年了。他自己也结婚了,他应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——纳良医院——那是关着精神病人的地方。 他把车开动,前面有一个人向他招手。吴儒秉上了车。 岑近天道:“去酒吧?”“不,带我去你们医院。” “你有病?”“到了你就知道,”吴儒秉道:“去医院的人都有病?” “当然。”“医生也有病?”“嗯哼。” 缉拿作案人的行动无疾而终,但风声不胫而走。偷情人心虚,若不是下腹憋胀难忍,刘小芳断不敢再踏进厕所半步。刘小芳出了卫生间,迎面撞上一个安保员,若不是才排泄一通,几乎把她吓尿裤子了。 安保队长询问刘小芳:“可曾见过一个的‘黑人’,头上长着卷毛。” 刘小芳惶恐地道:“不曾见得。”安保队长问话后离去。刘小芳舒了一口气。只要这“黑人”还未被擒住,她的奸情就不会被识破,她为“黑人”祈祷。 吴儒秉跟着岑近天回到医院。岑近天去往办公室的走廊遇到刘小芳,她正低着头快步走着。 “你不是……”刘小芳把单眼皮的双眼睁地老大,岑近天认真地想了想,“刘小芳?!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?”“对不起,岑医生,”刘小芳诺诺道。“我没想到岑医生您还记得我。”“几天前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。” “她是谁?”吴儒秉道。“和田娜同个村子的。你去过,九州。”岑近天道。 “岑医生……”刘小芳道。“你去忙你的吧。”“是。” 吴儒秉道:“她看上你了。”岑近天说:“她喜欢的是‘同志’。很遗憾,我不是。”吴儒秉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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